我在帕玛强尼见到一条龙

今年7月，我去了瑞士纳沙泰尔州的弗勒里耶小镇，在高级制表品牌帕玛强尼工作室里——

遇到了一条龙。

2012年是中国农历龙年，年初的日内瓦表展上，帕玛强尼捧出了一台座钟，就是这条中国龙了。

游龙戏珠座钟

座钟法文名字叫作Le Dragon et la Perle du Savoir，中文将其翻译为“游龙戏珠”或者“御龙追慧珠”。

在实心的银胎上展开雕刻，龙身覆盖了468片白、黄、橙、红等不同颜色的翡翠鳞片，白金雕出龙爪与龙须，眼睛为红宝石，舌头则由玛瑙制成。

龙绕着轴心每小时转一圈，他的爪下方是一枚实心白金、环绕着火焰的宝珠，每次龙爪接近的时候，宝珠就会咚的一声弹开。

在龙的心里，追逐宝珠仿佛是一种信仰，他总是无限接近，却永远也无法将其握进手心。

欧洲人做的中国龙，竟有些许禅意。

这样的机械动偶座钟，是米歇尔∙帕玛强尼的拿手好戏，他早年醉心于古董钟表修复，看了摸了不知道多少曾经属于欧洲大小国王贵族的奇珍异宝，他说，修古董就像侦探探案一样激动人心。

帕玛强尼先生曾经修复鸣鸟机械动偶

帕玛强尼先生46岁的时候，他的品牌获得了重大的投资。对方是瑞士神秘的巨富家族山度士旗下基金会。

瑞士媒体曾统计发现，瑞士和制表相关的家族中，山度士家的财富总量位居榜首。他们持有诺华制药的股份，财力与品味兼具。

帕玛强尼先生与山度士家族基金会主席Pierre Landolt

在山度士家族基金会的支持下，帕玛强尼这个年轻的品牌，拥有了行业齐备的技术实力——五家制表相关工厂，所有的制表环节都可以内部搞定。

有两家位于汝拉山谷，另外三家在瑞士纳沙泰尔附近——拉绍德封的表壳厂、表盘厂，以及一家弗勒里耶的机芯工厂。7月，我们的行程在这三家工厂展开。

表盘

在拉绍德封，帕玛强尼的表盘厂和表壳厂在同一座建筑里。

表盘厂里展开的是电镀、喷漆、磨砂等等工序。走马观花，你可能觉得这和大学里的金工实验室、小时候跟叔叔阿姨们去玩儿过的造船厂车间没太大差别。

帕玛强尼的表盘材料，通常选择金、银、铜和珍珠母贝。金和铑等贵金属通过电镀，附着在表盘上，然后喷漆，从而混合形成各种色彩迷人的表盘。

多彩的“初级”表盘

再经过严格隔绝防尘的“移印”，表盘上就出现了刻度、数字或者某些特别的符号。

2018年日内瓦高级钟表沙龙上，帕玛强尼发布了一款Kalparisma Nova Galaxy腕表，将砂金石效应融入表盘设计，像星空银河一样深邃迷人。

Kalparisma Nova Galaxy腕表

帕玛强尼先生特别重视线条的美感，设计是否遵循黄金分割比例、与手腕贴合是否舒适愉悦……这些是由表壳来决定的。

帕玛强尼先生有次拿到一个新设计，表耳让他“看不顺眼”，他于是立刻找来纸和笔重画表耳直到满意，又剪下来，贴在表壳上，让徒弟们拿回去重做。

帕玛强尼腕表中最难做的表壳，可能是布加迪系列。表壳灵感来自超级跑车，和常规的圆形、酒桶形大相径庭。

布加迪390腕表

不论什么形状的表壳，完成之后都要被送去检查比对，要和设计图纸完全吻合才行。

现场我们遇到了一位资深的制表师。他是个念旧的人，工作台上放一台老式CD播放器，“工作搭档”是一台早期日本产的“造型对比机”。今天瑞士已经很少有人用这么传统的设备了。

念旧大叔在检查表壳

看起来，就像一百多年前刚被发明出来时的第一代相机，摄影师要钻进一个黑黑的棚子才能操作。

大叔十分耐心地呆在“小黑棚”里，点上灯，调节光线折射的路径，将小小的表壳轮廓放大投影在面前的玻璃屏幕上，肉眼观察，和设计图纸重叠、比对。

经过重重考试后，只有那些线条精准、打磨漂亮的表壳才能进入组装车间。

有了表盘和表壳，这枚腕表还在等一颗心。

机芯

帕玛强尼五家工厂中，最令业内肃然起敬的，是Vaucher Manufacture Fleurier机芯工厂，它不仅为帕玛强尼腕表提供“心脏”，也为其他多个知名品牌制作复杂的机芯，因为保密协议，这些品牌名被要求隐藏。

Vaucher Manufacture Fleurier机芯工厂

可以公开的资料是，山度士家族是这家机芯厂的大股东，而爱马仕也持有这座工厂25%的股份。这也为帕玛强尼和爱马仕悄悄搭建了一些联系，帕玛强尼所有的皮表带，都由爱马仕提供的。

对高级制表来说，机芯实力几乎奠定了其品牌地位。这家工厂研发一枚新机芯需要花费5年时间。

现代机芯工厂的生产流程，与大部分制造业并无太大不同：电脑辅助设计制图，精密数控机床加工，再经由质量检验；但高级制表还是有一个最大的差别，就是这些基础机芯零件要经过一道人工修饰。

机芯零件加工流程展示

机芯零件主要由不锈钢、铜、钛等金属制成：主夹板表面常常以手工打磨鱼鳞纹、太阳纹、日内瓦波纹装饰，而夹板、齿轮等零件的边缘及尖角等锋利部分，还要经过倒角、抛光等手工打磨……

在帕玛强尼的机芯中，最难于驾驭的，恐怕要数少量重要纪念表款所使用的金质机芯。比如这枚Kalpa Hebdomadaire 20周年纪念款腕表 : 不锈钢表壳里便隐藏着一颗“金子般的心”。

黄金打造的机芯

黄金材质，奢华贵重，多用于表壳表盘，因其易变形、可延展的特性，大大增加了机芯手工修饰的难度，Kalpa这款机芯的板桥上，还以手工雕刻花纹装饰。

但对于腕表技术控一族来说，具有自产机芯能力的品牌，才有不断挑战极限的可能，这也是机械表最大的魅力。

“QF印记”

我们行程的尾声，是FQF弗勒里耶质量认证实验室。

FQF Lab试验室工作一角

就像我们在食品上有时可以看到类似“欧盟某某机构认证”这样的标识，“QF印记”是钟表行业的一种质量认证标准，类似于日内瓦印记。

帕玛强尼和同在弗勒里耶的萧邦、播威一起发起了这项认证，有5项严格的标准：第一条是要求这枚表100%瑞士制造；代表精准度的瑞士天文台认证，也是“QF印记”的五项要求之一。

“机芯必须符合高质量的精修润饰美学标准”这条认证要求里，令人印象深刻是“不能使用任何塑料零件”，不禁让人想起时装圈当下正在流行的PVC风潮。

帕玛强尼腕表并不都有“QF印记”，帕玛强尼先生曾经如此打比方来解释，“帕玛强尼品牌好比是法拉利，带有“QF印记”则是F1赛车，而大部分表款则是面对大众的公路车型。”

带有“QF”印记的帕玛强尼机芯

从这个小小的实验室继续往内走，便是帕玛强尼先生多年来令人惊叹的作品。那条来自东方的龙，日复一日追逐着他的宝珠，仿佛赢过了时间。

曾有一家大公司在中国寻访手工艺人，最初他们观察老师傅的工作过程，觉得有些步骤多余，有些很没效率。

外来的年轻人试着用更高效的方式，然而或早或晚，他们都发现自己的作品出了问题，必需推倒重来。

在这几家工厂里，我们看到了对线条弧度一次次的审问，机芯里看不见的地方，也要一点一点打磨，任何一个角落没有处理好，就会失去荣誉认证。这样一个产量不高的品牌，吸引的大概也是非常有耐心的人。

卢曦采访手记系头条号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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