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尘| 什么样的三问表值得收藏？上篇

这是叶先生陪你的94周，视觉&听觉并行的一周

想必你已经看了我上一篇文末古典吉他的演奏，我对音质有种近乎偏执的热爱。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热爱，才使我在还没入手一款三问腕表的情况下，就迫不及待地与各位分享我在阅读了大量书籍及在表展等处把玩了大量相关腕表后对三问功能的感想。并且希望大家在不远的将来，都能购得一款自认为拥有完美音质的三问腕表。

---叶先生
2018年8月10日

现代三问腕表发展简史

三问报时，换种充满意境的说法，就是“可以听到的时间”。但从实用角度而言，其实就是通过打簧而发出的高低音组合来报出时间。具体过程简而言之，即把时间拆解为小时、刻（这部分是可变化的，后文详叙）、分钟三部分，并分别以低音“当”、高低音“叮当”、高音“叮”来提示。以12:59为例，三问报时先报12下“当”以代表12时，再报3下“叮当”以代表3个刻，即3×15=45分钟，最后再以14下“叮”代表14分钟。三者相加，即可得出当下时间为12点59（45+14）分，其他时间的报时声以此类推。额外提一句的是，在业内人士眼中，12:59 是最适合欣赏三问报时的“时间”，因为多达32个的报时声令人有足够的时间去聆听机械的美妙。

正如一文中所述的，三问报时在怀表时代是一项极具实用性的功能。漆黑环境下，正是因为有了三问的“叮当”声，彼时的人们在有可能无视黑暗的限制清楚地知道时间。也正是这份实用性所营造的市场环境，使得三问，无论是技术还是产量，在十九世纪初期达到了巅峰。

但，到了19世纪末，随着照明设备的普及，三问怀表的实用价值面临了极大的挑战，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市场需求的急速萎缩。纵使在1892年，Louis Brandt & Frère（欧米茄的前身）委托爱彼表厂打造除了世界上第一款三问手表，期望能以此调动市场对三问的热情，但效果寥寥。可以这么说，三问功能的式微从19世纪末期开始，就已为了一个不可逆转的趋势。随后，世界大战的爆发更是让三问功能几乎在钟表领域消失。

百达翡丽Ref.3974，1990年生产，在2011年拍得327,000瑞郎

三问功能的复苏应该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期。彼时，随着诞生于1989年的百达翡丽Ref.3974在市场上的大获成功，许多钟表品牌也开始重视三问腕表并相继推出了对应产品。

1924年， 首款百达翡丽三问报时表问世。该表最初被Ralph Teetor 购得（美国伟大的汽车工程师）。因双目失明，所以他不需要旁人的帮助下，就能随时了解时间。本款机芯是由Victorin piguet 提供，百达翡丽进行改造，修饰。

从现代角度回望，也正是1990年—2000年这十年间，三问腕表产量的骤增让三问这个沉寂了数十年的功能，成功地从怀表传承到了腕表。2000年，属于三问腕表的传奇，正式拉开了序幕。

当代三问表的类型

回首三问腕表过去十余年的发展，给人留下最深印象的应该是相关产品的多样化。单一搭载三问功能的腕表固然有之，但更多的，是三问与计时、历法、陀飞轮、大小自鸣、活动玩偶等复杂功能的组合。

春宫三问

其中，与三问怀表时期相同的是，活动玩偶三问腕表因活动玩偶与三问的联动性而尤为受到世人的关注，尤其是春宫主题的，特殊的意境似乎能给人带来视觉与听觉的双重享受，但遗憾，这类表三问声音轻微，周围环境稍嘈杂，就很难听清。

沛纳海PAM00600（左）与百达翡丽Ref.5531R（右）

当然，说到与三问的联动，沛纳海PAM00600与百达翡丽Ref.5531R可以说是现代的标志性作品。虽然这两款在视觉效果上不如宝珀、雅典等的春宫三问，但在联动性的创新上，却是独一份的。前者实现了三问与两地时的联动，后者更是三问与世界时。此处，有一点需要额外说明的是。就经验而言，如果追求的是三问腕表的音质，那么就不要选择搭载过多诸如计时、万年历等复杂功能的。因为，越复杂意味着机芯零件数量越多，而在表壳尺寸不变的情况下，机芯零件数量越多，打簧的共鸣效果就越差。

十进制三问

除此之外，现代三问腕表中还有个非常有趣的种类，即十进制三问。顾名思义，其就是将如今三问报时中常见的15分钟替换为10分钟。诚然，这项功能在实现技术上谈不上什么创新，毕竟早在怀表时代就有半刻、十分钟三问报时的身影，两问怀表中更是有5分钟的存在。但须要承认，十进制的报时方式相比15分钟的报时方式，更符合现代人的读时习惯。同样以12:59作为例子，传统三问表先以12下低音代表12点，接着以3组高低音代表3次15分钟，然后是14下高音表示14分钟；但在十进制三问中，报时声则变为了12下低音， 5组高低音以及9下高音。两者的区别显而易见，前者听声时需要经过一个“15×3+14”的运算方可得出59的概念，但后者，5组高低音代表5×10=50分钟，9下高音代表9分钟，无需心算直接听声即知。

放眼当下市场，此类产品屈指可数。其中，朗格Zeitwerk Minute Repeater 三问是不得不提的一款，在宛若猫头鹰的跳时跳分显示盘面布局之下，蕴含的是清脆悦耳的十进制三问报时，好听并且好认。

三问表的价格

百达翡丽Ref. 6002G

与三问腕表多样化场景相对应的，自然是定价的大跨度。当下最亲民的三问腕表，印象中应该是西铁城的BL9007-33A，参考价仅为5,200元；但最贵的，例如百达翡丽Ref.6002G，则达到了约1700万元人民币。百达翡丽常规款在200-500万不等，只限VIP预定。

当然，这款的高定价中，三问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然而，即使在纯粹的三问腕表，十几万到几百万的价格跨度如今也是稀疏平常。那么同样是三问腕表，为什么定价会有如此大的区别？在我看来，音质是不容忽视的一点。

报时（左）、报刻（中）、报分（右）原理上是相同的，均是通过对应齿条连接涡轮及音锤棘爪来进行

诚然，就传统三问腕表来说，三问的实现机制并不难，简单来说无非就是报时、报刻、报分齿条分别落位小时、刻钟、分钟蜗形轮以控制齿条上与音锤棘爪的啮合齿数从而完成读时，随后据此通过相连的音锤棘爪带动音锤敲击音簧。这是一项延续了数百年的技术，就如今钟表品牌的制表实力而言，并不难实现。但，能报时是一回事，如何让报时声悦耳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何提升三问腕表的音质

很有趣的是，我的藏家表友曾问过百达翡丽总裁Thierry Stern是否存在三问报时声的“必胜法门”。当时，他给出的答案非常全面，涵盖了音簧的长度、厚度、位置、材质、形状，音锤的形状、敲击力度、与调速机构的松紧，表壳的材质、与机芯的比例，最终的调校检测等一系列。逐一展开的话，甚至可以写本书（百达翡丽也确实是这么干的）。因此，限于篇幅，此处仅浅谈音簧、音锤、调速机构、表壳。

1.音簧方面

作为三问表声音的源头，其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最终报时声的音量与音调。因此，关于它的改动自然也是层见叠出。最常见的，应该就是音簧长度、厚度、材质及安装位置的改变。长度层面的代表性作品为所谓的大教堂报时，通过延长音簧的长度来增加低音；厚度层面，有的品牌是做锉削处理，但更多的还是改变音簧的形状，例如F.P. JOURNE、朗格的刀刃形音簧，积家、卡地亚的方形截面音簧等。这些异形音簧的作用据悉在于增加与音锤的接触面积，从而提升最终报时的音量。当然，也有人提出接触面积的增加能使声音更加悦耳的观点。孰是孰非，就见仁见智了。

除了长度与厚度的变化，随着材料学的发展，越来越多的钟表品牌开始将目光聚焦在音簧材质上。在怀表时代，就有“将音簧浸入马尿淬火能提升问表音调”的传言，这种传言给出的理据是马尿中的氮元素含量很高，以此淬火就等于在过程中同时对钢进行了氮化处理。相比之下，还是现代的直接替换音簧材质来得更可信点。虽然如今被问及音簧材质，大部分钟表品牌给出的答案均止步于“合金钢”，进一步到合金钢的组成成分时获得的回答均是“这是保密信息”。例如百达翡丽在介绍Ref.3974的音簧材质时，仅说这是品牌与洛桑联邦理工学院联合研发的新材质，具体组成则避而不谈。诸如此类的，还有积家的蓝宝石水晶音簧、宝玑的金属玻璃音簧等，均是只肯给出个大概念。或许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新材质的使用，最终目的在于让报时的和弦更易被听到且更加动听。

至于安装位置，目前常见的只有两种。分别为固定在机芯夹板上，这也是最传统的做法；还有就是如百达翡丽Ref.5531R 般固定在表壳侧边的。如此，据品牌方介绍可显著增强三问声音的共鸣。

当然，在这点上，当下最独一无二的，应该是爱彼皇家橡树概念系列超级报时腕表，其将音簧固定在表壳与机芯之间新增的“共鸣板”上，音簧的震动直接传输到这个共鸣板以创造幅度更大的空气震荡，从而发出更高分贝的声音。

2.音锤方面

能影响报时声呈现效果的因素同样不少，有数量、形状、敲击角度、敲击频率、敲击力度、敲击距离等。其中，数量无需多言，两锤三锤四锤……音锤数量的增加，所求的无非是报刻数音阶的增加，最为世人所熟知的例子应该是西敏寺钟声，每个刻钟的音阶不同，极具辨识度；形状，一来能带来不同的视觉效果，二来对后续的敲击力度等亦有所影响；敲击角度，常见的为音锤水平敲击音簧。

但宝玑7087的做法比较特殊，其参照了闹铃钟的敲击方式，将音锤设计在音簧下面以实现垂直敲击，音量与音质方面，还是偏弱了点。

3.调速机构（减速器）方面

其作用在于将源自三问发条盒的动力缓慢释放，从而保障音锤敲击间的等时性。在结构上，该机构目前常见的主要有两种。

其一,为运用离心力原理的飞轮式，有大飞轮及小飞轮之分。因为该机构具有杂音较小的优点，所以目前经常被各家钟表品牌所使用；

其二,为马仔式，该结构的优势在于可以通过外部螺丝快速调节音锤的敲击频率，但因为运行时有较大杂音，所以在现代三问腕表中，数量较少。

当然，这两种只是三问机芯调速机构中的“量产型”。除此之外，各家品牌也都有属于自己的“独门秘籍”。例如Jean-Pierre Musy，就曾率领其团队对传统的飞轮进行变更。视觉效果上，在飞轮上方“覆盖”了Calatrava十字标志，从而使该装置更具美感及辨识度；调节便捷性方面，其在传统飞轮结构的基础上，新增了一个由贵金属制得的惯性旋转臂，通过其可以快速调节飞轮的旋转速度进而控制音锤的敲击频率

注解：Jean-Pierre Musy是 负责百达翡丽Calibre 89 怀表项目的工程师， Caliber89 是所有百达翡丽现款三问报时表的先驱。

4.表壳方面

理论上起到的应是类似“扩音机”的作用，就是将音锤敲击音簧的声音放大。为了提升扩音的效果，钟表品牌在过往的历史上有过许多尝试，主要集中在腕表的表壳尺寸及表壳材质上。其中，表壳尺寸，指的并非是越大越好，而是要与机芯尺寸有个合适的比例，最好的例子在于今年巴塞尔表展上某品牌将腕表的三问机芯直接装载到怀表中，报时声小得可怜；相较之下，百达翡丽5078G，虽然表径只有38毫米，但报时声绝对响亮。从中可见，表壳与机芯的尺寸比，对于共鸣效果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表壳材质，相比表壳尺寸来得更加众说纷纭。有人说应选用与音簧同材质的金属作为表壳，也有人说应选用低密度金属作为表壳材质，给出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乍听之下也算颇有依据，但也就仅限于“乍听之下”而已。

好在，时至今日，关于表壳材质对报时声音量的增幅，似乎有一个经验定论，钛金属或钛合金最好，不锈钢次之，18K红金（黄金、白金）再次之，铂金末尾。关于这点，Thierry Stern也持有肯定的态度，其在书中写到，“铂金很难作为三问表的理想表壳材质，因为其会对音色的饱满度产生不小的负面影响。”至于为何如今三问表基本以18K贵金属甚至铂金表壳居多，而非钛金属或不锈钢，根据Thierry Stern在书中略微提及的观点，无非就是金属色泽的“高贵与否”。

综上所述，对三问腕表音质的改善是一项系统工程，涉及的绝不止是简单的对某个机芯零部件的单独改善。这，也是为何，在如今钟表复杂功能“泛滥”的当下，依旧将三问视为最难攀登的山峰。

因为，音质的改善永远没有尽头……

如何判断三问腕表的报时声？

至此，或许哪位会问，如何判断一款三问腕表报时声的好坏。说实话，这个一道复杂却又简单的题目。它的复杂，在于理论检测标准，或者说是品牌在三问腕表出厂前对报时声的最终检测。以百达翡丽为例，资料显示，品牌邀请了声学分析领域的专家建立了一个声音数据库，并以此为基础设立了专属于百达翡丽三问报时的检测系统，名为百达翡丽声音曲线。并以此对每款即将出厂的腕表进行音高、音量、音长、节奏等数据化的检测，以保证其首先符合理论要求。在这之后，百达翡丽总裁会亲耳鉴别每一款三问腕表的报时声是否悦耳，经过其签字认可后，方可面世。

若将这份品牌对三问腕表报时声的要求转化为消费者角度，理论上来说，无非也就是音量、音质、节奏那三点。然而，之所以在叙述中用上理论二字，是因为在实际的使用过程中，消费者评判三问腕表音质好坏的标准其实非常简单，无需一本正经地去拿个仪器测这测那，只需时刻铭记两点，听得清与听得顺耳。

当然，正如有人喜欢爵士但有人追崇摇滚，在三问音质的领域亦是如此。将32声17到19秒的节奏视为正统，没错；但25秒又有何不可。“彼之敝草,吾之珍宝”，之于三问腕表领域亦是如此。

百达翡丽Ref.3939 （不限量），2003年制，2018年拍得2,250,000港元

行文最后，不妨回到标题的那个问题，“什么样的三问腕表值得拥有”，想想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答案。但是有一点大家可以达成共识：三问表一定首先要响，听都听不见的，肯定不是好的三问表，然后才是音质的比对！

但就我而言，一定是百达翡丽Ref.5539G （在前面收集一文中，我已提及我只收38mm 以下，表盘简洁款）。不是因为所得保值性，更不是因为百达翡丽在三问领域的丰功伟绩。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我将Ref.5539视为梦想表款，仅仅是因为这款是我听过的所有三问表中，得声音最清脆，节奏最恰当的……若能得此款，胜过藏表逾百。

叶先生陪伴提醒

自鸣表与三问表的区别是？

百达翡丽Ref.5178G 三问拨杆式 与朗格Zeitwerk Decimal Strike 自鸣表按钮式

因为都是音锤敲击音簧的发声方式，所以时常有人会将三问与自鸣搞混。但事实上，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报时功能。简单来说，三问是按需启动，报的是启动时的当下时间；但自鸣，是在开启功能后，钟表会在整时、整刻自动报时。大自鸣通常是整小时和整刻均为自动报时，而小自鸣通常则只在整时自动报时。

图中红色部分即为三问功能的专属发条盒

传统意义上，自鸣的动力源自走时发条盒，通过为走时系统上链就能为该功能上链；但之于三问腕表，除去如今已几乎消失的“轻触式”三问表，无论是滑杆启动式还是按钮启动式，三问功能的动力源自为该功能单独而设的发条盒。滑杆或按钮启动过程中的阻塞感正是因为在提三问功能蓄能。至于制作难度上，负责自鸣的系统零部件要比三问的多出至少上百个；实现机制上也更为多变，各品牌之间的机械结构大相径庭。

大自鸣表的不过仅有百达翡丽，宝格丽杰罗尊达、爱彼、philippe dufour，F.P Journe， Daniel Roth 等几个品牌。

下篇会介绍三问表的二手市场状况。

Q&A

考考表迷：三问表报时需要上链主发条盒吗？为什么？

|哥林多前书 2:9|

神为爱他的人所预备的是眼睛未曾看见，耳朵未曾听见，人心也未曾想到的。

Ce sont des choses que l’œil n’a point vues，que l’oreillen’a point entendues, et qui ne sont point montées au cœur de l’homme, des choses que Dieu a préparées pour ceux qui l’aiment.

技术顾问：独立制表师 郭鸣                   
参考文献 ：百达翡丽 三问报时 各大拍卖行官网